郑成功文化｜蒙赐国姓（肆）

郑成功廿一岁这年（一六四四），天下大乱，时局动荡。二月，李自成攻入北京，崇祯皇帝吊死煤山；三月，山海关总兵吴三桂引清兵入关，战火蔓延中华山川，铁蹄蹂躏长江南北。五月，朱由崧在南京即了帝位，号弘光……。

在这多事的年代，满怀抱负的郑成功哪能安心于书斋之地。适逢弘光皇帝封郑芝龙为“南安伯”，下旨要郑芝龙带兵到南京保卫。郑成功也随父到了南京。

郑成功在南京国子监读书，目睹耳闻满清的残暴，清兵每打下一个地方，就屠杀三天（规定三天后才不再乱杀人）；满清统治者还强迫汉人剃去额上的头发，梳成辫子，谁要不肯，就得杀头，称为“留头不留发，留发不留头”。他也亲眼看见了弘光小朝廷的荒淫无耻，许多官更腐败无能，国难当头，还争权夺利，哪有一点卧薪尝胆的气象！

这一年，他懂了更多的事情，也认识了许多人。他忠心佩服史阁部史可法的忠心耿耿，一心为国。但当他回福建安平不久，就传来史可法壮烈殉国，南京沦陷，弘光被俘的消息，使他愁虑不已。

一天，忽然接到一封父亲的家信，要他火速乘船到福州，陛见新皇帝。信上说叔父郑鸿逵等人，拥立唐王在福州即了帝位，号“隆武”。不但父亲封了大官，是太师平国公，郑鸿逵也封做定国公，堂兄郑彩是建国公。郑成功看到“陛见”二字，知道皇帝要召见他，心里感到很兴奋。

到了福州，先见了父亲郑芝龙，父子俩也没有什么话可谈，郑芝龙只淡淡地说： “这次拥立唐王，是你叔父鸿逵和黄道周他们的主意，我现在是骑虎难下，大部分国土已被清兵占领，江南这一块小地方，兵微将寡，粮少饷缺，能够复兴吗？往后局势如何，实难预料。”郑成功见父亲很消极，心里很不高兴，怀着一肚子心事，便到定国公府去了。

郑鸿逵见了郑成功，十分高兴。谈及拥立唐王经过，他批评郑芝龙道： “你父官居极品，总揽三部尚书，把持虎符兵权，现在这个机会，正好为国立功，可你父却杞人忧天，顾虑甚多。时局是艰难一点，满清派大汉奸洪承畴招抚江南，总督军务，驻在南京。还有一个满州贝勒王叫博洛的驻在杭州，这对咱们都不利。但人心思汉呀！到处都是义师。”

翌日凌晨，郑成功跟父亲上朝。福州的布政司衙门成了行殿。行了跪拜礼之后，内侍传郑成功到殿上问话。皇帝赐了他一个座位，就交谈起来。起初，隆武帝只问了些年龄、学业之类。郑成功见隆武帝象个和蔼的长者，说话也很文雅，就将顾虑消去了一大半。皇帝问他： “你既在南京读书，对于近年时局有何见解？”

     “若论形势，恕臣冒昧了。”郑成功欠一欠身，坦率地说道， “崇祯在位，连年荒早，子民无法聊生，官吏硬搜强捐，是时，中原饥鸿遍野，饿骨累累。李自成、张献忠等揭竿而起。朝政之败，尽在贪官污吏之手。再之，吴三桂认贼作父，引狼入室。清兵大举南下，大半河山陷落。然民心未泯，且满州只数十万人之游牧部落，岂能吞夺我大明江山？四方臣民义激愤懑，陛下若有信心，高举复明大旗，各路勤王之师定会齐心响应的。”

 “嗯，讲得好。依卿之见，弘光继崇祯之后，登基南京未一年，竟败得如此之速，何也？”

郑成功见眼前这位皇帝英明豁达，遂也直言道：“弘光朝政，权操在马士英、阮大缄这些小人手中，他们身居要职，专权纳贿，谤贤嫉能，国难当头，却沉溺酒色，视国事如儿戏。史阁部在扬州督师，他们非但不支持，反处处制肘之。造成外边武将，皆各有异心，割据一方，你争我夺，这样散沙一盘，清兵一到，不打也自垮了。”隆武帝点点头说： “正是这样，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？”

郑成功说： “岳少保曾云‘文臣不爱钱，武将不怕死，则天下安矣。’依臣看来，这几句话在今天是顶重要的。”他看了看皇帝，见隆武帝笑着象在鼓励自己，便继续说道， “目前首先要鼓舞义民，振奋民心。一者，江西、浙江有许多义师，只要联合这些力量，不但能够阻止清兵南下，还可以合力北上，先规复南京；二者，闽地山多险恶，道路坎坷，一边紧靠大海，向能通洋裕国。咱们据险控隘，陆进海攻，自可进退自若；三，仙霞关乃福建第一门户，重兵据此，则清兵难以进关。再派大臣到各地宣抚，伺机派精兵出关，藉以收拾民心，收复失地。”

隆武帝听他论大局皆属至理，兴奋极了，非常亲切地把手放在他的背上说： “人们说平国公有个千里驹，依我看，平国公怕还不如你呢！可恨我没有女儿给你做妻子①，只望你勤力报国，忠心不二。”隆武帝拉着他的手，似有无尽的话要说。

郑成功下了大殿，不大功夫，圣旨下来，赐他国姓（姓朱），改名“成功”，职任禁军提督，照驸马一样行事。从此他的名字就变成“朱成功”，大家见皇帝把他认做本家，又照女婿一样待他，自然更加尊敬他。从此以后，人们说到他就称为“国姓”，民间就称他为“国姓爷”。他十分感激隆武帝对他的隆恩重眷，更加坚定了他忠君爱国的志愿。

回到住处，郑成功久久难以平息脑海中涌起的波澜，他推开窗叶，望着午后的原野，天高云淡，远处的山峰沐浴着一缕金色的阳光。他信手提笔，写下了下面这样几句：

     只有天在上，而无山与齐。

     举头红日近，回首白云低。

注：①郑成功当时已结婚。在封建时代，显爵高官大多妻妾如云，隆武帝照驸马一样待他是很自然的。

转自《郑成功故事传奇》